Gallifrey幸存者小阁子

第十九章 后动

永光年间， 披香殿天帝本纪载，天帝太微之终局，始于一颗葡萄。

坤德宫正殿之上，几日间陆续赶来贺寿的众位仙家基本落座，侍者端着各色灵果鲜酿穿梭来去。

太巳仙人看了一眼润玉，华美的宫宇之中，觥筹交错、笑语喧哗，夜神大殿端坐其间，眼神沉静，似是察觉到太巳的视线，一丝极冷、极锋锐的气息自润玉身上闪过。

他就如他那柄斩星剑，星辰璀璨的光芒都收敛在夜的底色之中，夜越暗，星越亮。

太巳收回视线，一旁的水神拍了拍锦觅的脑袋，轻声叮嘱她寿宴开始后不要随意走动。距离主位较近的席位上，作为今日寿宴主角的同族，隐雀和穗禾正在小声地交谈。

丹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，和缘机仙子拌了几句嘴，怏怏不乐地在润玉旁边坐下。润玉倒了杯酒，将酒杯挪至丹朱身前。

“凤娃这次涅槃也快结束了吧。不知道能不能赶上荼姚的寿宴。”

“待旭凤涅槃结束，实力定然大增，这对母神来说，可算是最好的生辰礼了。便是赶不上寿宴也无妨。”

两人正说着话，太微携荼姚坐上了高台之上的主位。

许是为天帝、天后的威严所慑，一位侍者在为主位送上几盘灵果葡萄的时候过于紧张，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向后栽倒，众仙赶忙使出手段，多股灵力在殿中激荡，场面一时十分混乱，没有人注意到一支发簪落在地上的声音。

仿佛是短暂的一秒，又仿佛过了很久，众仙顺着太微震惊诧异的眼神望向洛霖身边的锦觅。她的锁灵簪在混乱中落到了地上，原本被掩藏的先花神的那一半血脉灵力瞬间涌出。一片沉默之中，只听到太微的喃喃低语声，“梓芬……”。

洛霖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。

众仙隐晦打量的视线在太微和洛霖之间转悠，没有人注意到荼姚越来越难看的脸色。

良久，太微走下主位，来到洛霖和锦觅席前，“孩子，你的母亲是谁？”

“我没有母亲，我是一颗天生地养的葡萄。”锦觅正为侍者落在地上的那盘葡萄觉得心疼，随口回道。

太微有些激动，带着点隐约的期盼，慈爱地道，“孩子，我认识你的娘亲，你可不是一颗葡萄。”

洛霖将酒杯放在桌上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，“锦觅是我的女儿，修的是水系灵力，陛下可要看清楚了。”

众仙纷纷看向锦觅，因多年佩戴锁灵簪的缘故，锦觅对如何收敛自身气息并不熟悉，此时她周身灵力波动泛着柔和的水的气息。

锦觅竟是水神与先花神的女儿。

众仙本就对水神收义女一事十分好奇，今日总算揭开谜底，一时间殿中人都是一副吃瓜吃到实锤的表情。众仙的视线过于明显，锦觅扯扯洛霖的衣摆，“爹爹，怎么了？”

洛霖将锁灵簪给锦觅戴上，轻轻拍了拍锦觅的手，“你不是什么天生地养的小葡萄，你是先花神梓芬的女儿，是爹爹的女儿。”

润玉低头饮了杯酒，眼尾余光看了眼独自一人坐在主位的荼姚后，轻轻抚了抚右手的袖摆。

太微的心情有些复杂，先花神之逝，是他这一生的遗憾。今日得知梓芬有一个女儿，他一时十分惊喜，却不料女儿并不是他的。看着肖似梓芬的锦觅，太微有些怅然若失。

太巳仙人打量了一眼太微的神色，突然开口，“在天后的生辰之日，能见证这样一桩喜事，当浮一大白。陛下，不若借此机会，众仙共同为洛湘府举杯。”话音刚落，众仙纷纷附和。

“太巳说得不错。”太微看了一眼殿中的众仙，又看了看洛霖身旁的锦觅，示意旁边的侍者给他倒了杯酒，众仙随着太微的动作纷纷举杯。

或许正是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酒杯之上，才没有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及时作出反应，幸好旁边的一名侍者及时出手，拦下了朝着锦觅袭来的琉璃净火。

坤德殿一片哗然，众仙都被荼姚突然的举动给惊住了，纷纷离席站在了水神身旁，沉默地看着荼姚。太微疑惑又震惊地看向荼姚。润玉起身，站在了太微身后。

洛霖将锦觅拦在身后，一挥手，一道水箭带着凌厉的杀气朝荼姚奔去。荼姚拦下水箭，“洛霖，你放肆！”

她一人站在高台之上，看着太微身后沉默站着的仙家，他们望着她的视线，不满、疑惑、震惊、愤怒……这天界一直就是这样，永远是她和其他人。当锦觅的身份暴露，所有人的眼中都只有梓芬的女儿，连她的儿子，也被锦觅所迷。想起几十年前奇鸢带回的消息，她的心中充斥着悔、恨与滔天的愤怒。

没等太微和洛霖有下一步的动作，刚刚挡下锦觅攻击的侍者摔了手中的酒壶，“荼姚，数千年前你逼死我主，今日，又要对她的孩子下手吗？”话音落下，原本平平的五官瞬间变了样，竟是花界的长芳主。

长芳主转过身，看向洛霖，“水神仙上，您当初是怎么说的？您说会照顾好先主的孩子，结果她却险些被那恶妇所伤，又任凭她恋上杀母仇人之子。这就是您的照顾吗？”

没等洛霖有所反应，长芳主又转向了锦觅，“锦觅，当初你娘亲被荼姚那恶妇逼下临渊台，受尽苦楚，用尽办法才保住了腹中的你。她不愿你来这伪善之地，临终前命我们隐瞒你的身份，让你就做一颗天生地养无忧无虑的葡萄。却没想到你……”

锦觅看着一贯严厉的长芳主脸上的失望与担忧，往洛霖身后躲了躲。

大戏一出接一出，众仙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。

“荼姚！”骤然听闻此生挚爱是荼姚所害，太微满脸怒意，“你为什么要杀死梓芬？”

“不是我杀死了梓芬。”荼姚看着太微愤怒的脸，一颗心越来越冷、越坠越深，“是你杀死了梓芬。在你做出立她为后的决定的时候，她就是个必死之人了。”她说着，一步一步走下高台，“在我为你所作的一切之后，你居然要废了我，你竟然敢！”

“荼姚！”太微看了一眼殿中神色各异的仙家，略一踌躇，“荼姚谋杀上神在先、攻击锦觅仙子在后，着废去天后之位，押至毗娑牢狱听候发落。”

话音落下，几名天军自殿外入内。

看着全副甲胄的天军，荼姚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凉意从心内生出。她是拥有琉璃净火的凤凰，明明这六界之中她最不可能感受的便是寒冷，如今环顾大殿，来为她贺寿的仙人一个个事不关己地看着她的落魄。穗禾和隐雀，她的族人，站在众仙之中，对她的遭遇一言不发。润玉，那个披着温良外皮的野心勃勃的私生子，站在距离太微最近的地方，对她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后看向了一旁的太微。

是了，这一切都是太微造成的。是太微夺了她的权，是太微在鸟族之中安插了人离间了她与族人的关系，是太微一次次给了润玉权力。旭凤，她的孩儿，太微今后真的会让他成为储君吗？若不是太微……若当初太微没有成为天帝……如果今日坐在她身边的是廉晁……

“太微，你如此薄情寡义、过河拆桥，就不怕反噬自身吗？”荼姚直视太微，厉声发问，“当初你勾结魔界、屠戮灭灵族、暗害廉晁，桩桩件件，你以为无人知晓吗？”

众仙震惊，坤德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。

“住口！简直一派胡言！”太微大惊，本以为荼姚会想着旭凤的未来，暂时接受这样的安排，以图谋日后，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孤注一掷，大有将旧事和盘托出的架势。

“是不是胡言你心知肚明。”荼姚一掌拦下在太微示意下向她靠近的天军，“你是什么样的人，几千年来，我再清楚不过。你以为我会傻到不给自己留后路吗？今日各族仙家齐在，不若让我请出人证物证辩个分明。”

众仙面面相觑，都看向太微。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微和荼姚二人身上时，丹朱脸上闪过几分不安，有些犹疑地看了眼润玉。注意到丹朱的神情，润玉回了个浅淡的笑容。

太微看着殿中因荼姚的话惊疑不定的众位仙家，心里发狠，“荼姚，你不仅谋杀上神，为了摆脱当下局面，更是污蔑本座，你当这天界是什么，是你可以随意摆弄的后花园吗？”一边说着话，一边暗暗蓄力，“今日本座不处置你怕是难以服众。”说罢，一道灵力击向荼姚。

一旁的润玉在太微蓄力时便已发现了他眼中的狠厉，对他灭口的打算心知肚明，在太微出手之时迅速在荼姚身前布下了水壁。与此同时，一支凤翎箭从殿外飞入，太微的攻击被这一箭生生撞歪了方向，擦着水壁斩向了高台。高台瞬间崩塌成了小山似的一堆粉末。

刚刚涅槃而出的旭凤紧随着凤翎箭飞身入了殿中，急急地走到荼姚身边，看向太微，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
众仙此时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，望着殿中的天家四人，恨不得自己今日没有来参加寿宴。

“润玉、旭凤，你们这是在做什么？”太微一击不成，心知今日这事不能善了。他深吸了口气，看向众仙，“今日寿宴到此结束，众位卿家请回吧。今日这事，本座会给你们一个交代。”

洛霖正要开口，就听到殿外传来一句问话。

“二弟，今日这事你打算给大家一个什么交代啊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