Gallifrey幸存者小阁子

第二十章 众生

 “廉晁，你还活着。”太微转身，看着逆光中走进殿内的身影。

丹朱窜出来，急急地向门口走去，半道又停了下来，回头看向太微。荼姚怔怔地向前挪了一步，又停在了原地。旭凤和润玉面面相觑，旭凤刚刚经历了涅槃，身上还萦绕着浓郁的火系灵力残留。他一脸茫然地看了看殿中众仙，又看向润玉。

廉晁走进殿中，拍了拍丹朱的肩，“侄子都那么大了，你怎么还这么不稳重。”说罢，又对一旁的洛霖略颔首，“水神，好久不见。”

殿中众仙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，有几位下意识地向门口扫了一眼，谁知道下一秒会从殿外冒出什么人来。

“荼姚，生辰快乐。”廉晁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荼姚，转向太微，“当初你离开忘川前应该先看看那支灭灵箭有没有完成任务的。”

殿中一片哗然。

洛霖突然开口，“既然今日廉晁殿下也在，陛下，不如借此机会把废后所说辩个分明。”话音落下，太微看向洛霖，被眼风扫过的人都觉得心底一阵颤栗。

洛霖回望太微，坤德殿中灵力激荡。

一片沉默之中，隐雀走向洛霖，站在了他的身后。

穗禾瞥了一眼太微身后的润玉。“若有一日时机来临，还望穗禾族长有所决断。”几十年前，他曾这样告诉她。而荼姚站在一旁，发髻散乱，再无昔日威严高傲的模样。

“一座无亲、无友的孤岛。”他如是说。穗禾叹了口气，也站去了洛霖身后。

隐雀和穗禾的动作打破了殿中的沉默，一时间，太巳、酒仙人、长芳主、缘机仙子等众多仙人纷纷站去了洛霖身后。丹朱左右望了望，一咬牙，走去缘机仙子身边。

太微环顾了一圈殿中的仙人后，又看向了廉晁。他在荼姚寿宴之日，无声无息地来到天界，又在荼姚将一切和盘托出之时，出现在坤德殿，没有人阻止，没有人发现。太微蓦地转头，看向了润玉。

润玉缓缓一笑，理了理衣袖，起身走至众仙身前，面对太微，郑重跪下，“润玉拜请父帝，允众仙所请。”

旭凤走向润玉，荼姚一把抓住他的手，旭凤回头看向荼姚，眼神里带着不赞同。他抽回手，定定地看了看荼姚后，走到润玉身边，一撩衣摆，重重地跪了下去。

太微低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。润玉抬起头，黝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。

“好！好！好！本座的妻子、儿子、臣子！”太微放声大笑，“联起手来对付本座。”他缓缓扫过众仙，视线在润玉身上略停留片刻后，又对上了廉晁，“你计划这一日多久了？”

“不比当年你计划的久。”廉晁看向太微，“今日果，前日因。天道之下，因果循环，谁也逃不掉。”他扶起润玉和旭凤，示意两位侄子站在一边。

“本座是天帝。”太微手执赤霄剑，“本座才是执掌这天界因果的人。”

“哦？原来不是北辰君吗？”一个女声在殿中响起，带着说不出的讥诮。

“簌离。”太微看向洛霖身后，语气中带着犹疑。

众仙循着声音向后望去，簌离一身红裙，从殿外缓缓入内。一些对旧事隐约有些了解的仙人默默看了眼润玉。

“好久不见了北辰君。”簌离穿过众仙神色各异的视线，走到廉晁旁边，看着太微，“当日一别，没想到再见会是这样的场合。”

“簌离公主，你来地晚了些。”廉晁道。

“去见了一位故人，故而晚了些时辰。”

簌离的话音落下，一名男子在水汽氤氲之中入了殿。洛霖有些惊讶，他转过头去，“钱塘君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“我此来，只是应故人所请，做个了结。”钱塘君与洛霖见了礼，瞧了眼一旁的润玉后看向太微，“终于见面了，陛下。”

“簌离，你一个叛党余孽，竟胆敢勾结钱塘水族！你这是要造反吗？”荼姚走近前，看着簌离，语调因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。

簌离看着一身狼狈的荼姚，勾唇一笑，“荼姚啊荼姚，事到如今，还在做着太微手中的刀。”她笑得愈发快意，“你于他有用的时候，将你高高捧起；无用之后，便弃如敝履。一无所有的滋味如何啊？废后荼姚，看你现在这样可怜可悲可恨的模样，我真的是畅快极了。”

荼姚呼吸一滞，眼神闪烁不定，“我可怜可悲可恨？便是被废了又如何，我儿还在，我族仍在，你呢，你不过是一个无族无亲的孤家寡人罢了。可怜的人是你，不是我！”

“你的儿子如今是废后之子，他的父亲，是个得位不正、窃居帝座的卑鄙小人。”簌离脸上带着几分嘲讽，“若非如此，他不会化身北辰君破坏太湖与钱塘水族的婚约，更不会利用你和鸟族，屠戮我龙鱼全族。因为他畏惧，畏惧一切他认为会威胁他地位的势力。可叹我龙鱼一族十万魂灵，全数毁于一个小人的畏怯之心。”

钱塘君突然开口，“不是全数。当初两族决裂，我心里始终存着疑惑，暗中去了太湖。抱歉，我只救下了少数。”

自簌离进殿后一直专注地看着她的润玉终于移开了视线，他带着几分探究地看向钱塘君。上一世元光年间，钱塘君曾到天界参加大朝会，却从未提起过此事。也对，当年娘亲已逝，他龙鱼之子的身份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晓。那幸存的龙鱼族人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。

簌离回过头，一滴泪化成珠子，坠在了地上，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，“如此，我也不是无族之人了。”她看了眼洛霖身后的穗禾和隐雀后又看向荼姚，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，“或许你才是。”说罢，取出一串火灵珠，丢在荼姚身前。“你就这样背负着十万血债，和太微好好地活着吧。”

“你们在说什么！”旭凤震惊，“父帝和母神不是这样的人。”看着众仙的眼神，旭凤心里仿佛坠了个铅块。

“是不是胡说，太微最清楚了不是吗？”簌离看着旭凤，心里带了几分叹息，“当初他和魔界固城王勾结，为了夺取灭灵箭，给灭灵族扣了个叛乱之名。后因忌惮水族势力，又故技重施。只是这一次，他不需要自己出手了。你的母亲替他做尽了这世界最残酷、最狠厉之事。”

“这只是你一家之言，并无凭据。”旭凤体内灵力翻涌，双手紧握，一脸不忿地看着簌离。

“太微和荼姚竟能养出你这样的儿子。”簌离打量了一会儿旭凤后，有些好奇地问荼姚，“你什么都不告诉他，不怕他日后被太微利用，就像他利用你一样吗？”

荼姚身体晃了晃，她看了眼事到如今依旧冷面冷心的太微，露出个似悲似喜的表情，看向旭凤身旁一脸平淡的润玉，“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？离水之鱼，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着回去了？”

润玉摩挲着腕上的珠串，没有说话，只拿眼看向自簌离出现后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太微。

“诸位叙完旧了吗？”太微手握赤霄剑，看着众仙，眼神不善。“在你们说着那些无谓的旧事的时候，坤德殿已经被天军包围。既然今日你们自投罗网，那就不必离开了。”

众仙阻止不及，眼睁睁地看着太微的一道剑光飞出殿外。

“太微，你竟是辩也不辩就要直接动手。他们说的果然是真的。”自荼姚被废一直沉默的老君看着太微，一脸失望。

“这天界太大，异心之人太多，总也除不尽。今日大哥倒是帮了本座一把，省了本座不少工夫。”太微低头轻抚手中的赤霄剑，没有理会老君。

旭凤抓紧了凤翎弓，侧身站在了荼姚身前，又担忧地看了一眼润玉。润玉拍了拍旭凤因紧张而崩起的肩膀，神色淡定。

良久，殿外依旧一片寂静。

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，破军入殿，给太微行了个礼，“陛下，几位掌军使让属下转告陛下，今日寿宴，不便动兵。”

太微猛地看向润玉，神色终于变了。“果然是你！想不到才短短数百年，你就将天军尽数握在手中。”

众人都看向润玉，后者只是摇了摇头，“五方天军，陛下坐镇中军，东西南北中五方掌军使均为陛下心腹。便是数百年过去，润玉也不敢说尽掌麾下两军，遑论五军呢？”

“当初你唆使荼姚潜入大荒洲击杀白虎。不料荼姚被兽族大长老识破身份，为免鱼死网破，她将重伤的白虎带走藏匿。兽族顾忌白虎性命，这才数千年来始终隐忍不发。”廉晁道，“兽族善战，天界五军历任掌军使大多出自大荒洲。纵使天界兽族回迁已逾千年，其在军中的影响力仍不可小觑。更何况，如今天五位掌军使中的三位曾在当年兽族大长老的军中任职，他们如今能在军中担此重任，未尝与当年大长老的悉心指点没有关系。”

廉晁的话音落下，荼姚身体一震，她闷哼一声，吐了口血。

旭凤扶着荼姚，探了探荼姚的情况，这分明是灵力失控，冲击体内筋脉造成的。旭凤无法，只得送了些灵力助荼姚疏导体内灵力运行。

廉晁看了眼荼姚，又赶忙移开了视线，“旭凤，快扶你母亲坐下。”
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旭凤看了看太微，又看向廉晁。

“当初你母亲将兽族白虎用琉璃净火封印在了西海深处。此番，兽族大长老带水神仙上的手书前往西海，现在想必已经在西海水族的帮助下破了你母亲设下的封印了。这是封印被破造成的灵力反噬。”

听了这话，旭凤看着太微，“父帝，为什么？”

廉晁也看向太微，“你这一生，凉薄寡情，机关算尽，如是种种，为的是什么呢？”

太微看向对面的众仙，水族、鸟族、花族、兽族，还有人族，他的视线自太巳和缘机身上扫过，又看向一旁的荼姚和旭凤，最终停在了润玉身上。

“润玉，你说呢？”

赤霄剑锋所指之处，润玉抬起头，浅浅一笑。